黃曉玉聽到裴泠泠這麼問之後,突然笑了,笑得很輕鬆。
「咳咳咳……你笑什麼?」裴泠泠一說話,又開始咳嗽。
黃曉玉抬手指了指她背後:「你看誰來了?」
裴泠泠心中一動,順著黃曉玉指的方向扭頭看去。
只見一道身影從黑暗裡慢慢走入她們的視線。
是沈瞳,他找到她們了!
裴泠泠瞪大了眼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沈瞳看似走得不快,但轉眼間就已經到了她們面前,他看著躺在地上的劉二伯,沒有露出絲毫的意外的神情,就好像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了。
黃曉玉舉著手裡的老乾媽跟沈瞳炫耀:「要不是我來了這麼一下,咱們可都完了。」
那表情,那語氣,明顯是在邀功。沈瞳沒搭理她,轉而皺著眉回想看向了坐在地上的裴泠泠,目光落在了她手背的傷口上。
裴泠泠裝作很豪氣的樣子,隨意地甩了甩手:「還好還好,也不是很痛……咳咳咳……」
加上後面的咳嗽聲,豪氣沒了,反倒透出一股子強行裝b的尷尬感來。
裴泠泠壓低了聲音,盡量不震動聲帶地轉移話題:「你沒事吧?」
沈瞳搖了搖頭,只簡短地說了兩個字:「走吧。」
說著,他很利落地把劉二伯抗在了肩上,動作乾脆得完全看不出來他是一個受傷的人,看得裴泠泠和黃曉玉一臉的吃驚。
這麼簡單粗暴的嗎?
裴泠泠很想問沈瞳到底哪裡受傷才流那麼多血,但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沒問出口,反正就算問了,沈瞳也不會說。
沈瞳在前面領路,裴泠泠和黃曉玉跟在後面,鑒於裴泠泠的喉嚨正疼著呢,黃曉玉主動開口向沈瞳詢問:「那些白毛野人沒威脅了嗎?」
「它們距離我們不算遠。」
裴泠泠和黃曉玉聽到這話,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會追上來嗎?」裴泠泠啞著嗓子問了一句,沈瞳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扭頭看了她一眼,看得裴泠泠很是莫名其妙。
「說不好。」
沈瞳這樣說著,神情卻很鎮定,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沒透出一絲一毫的恐懼,甚至連慌亂都沒有。這種鎮定似乎帶著某種奇特的傳染力,讓裴泠泠心中也沒那麼恐懼了。
而且,她有一種錯覺,她懷疑……即使她們沒能攔住劉二伯,沈瞳也有辦法跟上來。他似乎有一種超凡的能力,讓他不僅不會在這種地方迷路,還能準確地找到他想找的人。
在峽谷裡面,他突然出現的時候就是這樣,他當時的樣子並不是迷路之後再和裴泠泠和黃曉玉相遇的,而是有一種,他是故意到那個地方尋找她們的感覺。
裴泠泠因為心中的詭異猜想,產生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如果真的如她所料,那她們在經歷人皮繭,在地下迷宮一樣的宮殿里穿梭的時候,沈瞳又在幹什麼呢?
他的傷真的是嘗試營救劉二伯時所受的嗎?總覺得很多地方都透露著古怪,他如果真的被白毛野人打傷,他為什麼在對上白毛野人的時候,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情緒表露出來?
被沈瞳抗在肩上的劉二伯,不知道是不是被顛簸醒了,他突然扭動著身體掙紮起來,嘴裡還發出大叫。沈瞳抓不住他了,他整個人滾下去摔在了地上,剛一落地他就連滾帶爬的想跑,被沈瞳一把按住了肩膀。
「啊啊啊!」劉二伯抬頭看見沈瞳的臉的時候恐懼的叫了出來:「我沒想害死你的!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來找我索命!」
他一邊哭喊,一邊用力磕頭,磕得一腦門的泥,看起來頗為滑稽。
黃曉玉小聲提醒他:「您要不再仔細看看,這位可不是鬼。」
她說了兩遍,劉二伯才聽清楚。他顫巍巍地抬頭,一臉驚恐地看向面無表情的沈瞳,試探性地用手抓走了他的腳腕。
「不是鬼?」
黃曉玉非常肯定地點頭:「貨真價實的人!」
確定沈瞳不是鬼之後,劉二伯眼中的恐懼消失了不少,但看向沈瞳的目光多了一分心虛,想來是想起了之前他想把沈瞳丟下的事情。
劉二伯也不哭鬧了,他有些尷尬地從地上站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腦袋被砸傻了,說話帶著結巴:「我以為、以為你已經……」
「走吧。」沈瞳明顯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劉二伯趕緊四下看了一下環境,他語氣很殷勤:「這裡距離地面已經很近了,你們跟著我走,再走一段就能走出去了!」
說完之後,劉二伯還有些緊張地看向沈瞳,像是在徵詢他的意見。
沈瞳沒有什麼意見,只點了點頭,劉二伯見狀,這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他迅速選好方向,率先開始帶路。
隊形很自然又變成了劉二伯打頭,黃曉玉和裴泠泠跟著,沈瞳斷後的陣勢。
黃曉玉和裴泠泠其實還是有點兒怕劉二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們總覺得他說話的樣子帶著一點兒神經質,像是精神出了問題一樣,但真要仔細說的話,好像又沒有什麼太明顯的問題。
劉二伯走得比沈瞳快,黃曉玉和裴泠泠要小跑著才能跟上,倆人都累得氣喘吁吁。沈瞳就跟在後面,裴泠泠和黃曉玉倒也不擔心劉二伯把他們甩下。
不知道拐過了多少個彎,又鑽上竄下了幾次,突然從身後的溶洞里傳來了古怪的嘶吼聲。劉二伯一聽這聲音,臉色都變了,裴泠泠和黃曉玉也一陣緊張,就連沈瞳的神情都凝重了幾分。
這嘶吼聲他們都很熟悉,正是那些白毛野人發出的。
兩個念頭同時從裴泠泠心中產生。
它們找到他們了!
它們要追上來了!
劉二伯顯得非常恐懼,他一邊加快了速度在前面帶路,一邊催促裴泠泠和黃曉玉:「跑快點!跑快點!」
裴泠泠和黃曉玉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向前衝去,裴泠泠覺得,黃曉玉比體側跑八百米的時候都快了不少。
在這種危機的時刻,裴泠泠竟然想起了她還在上初中的時候,流行的一個比較火的遊戲——神廟逃亡。
又往前跑了一段,沈瞳突然開口:「裴泠泠,把刀給我。」
裴泠泠楞了一下,然後手忙腳亂地往腰間摸去,因為緊張,摸了半天也沒把刀拔/出/來,沈瞳大概是看不過去了,直接上手,「唰」地把小刀拔了出來。
「沈瞳!」裴泠泠的喉嚨正疼著,說話聲音不算大,她壓抑著想咳嗽的衝動,對沈瞳說:「你記得把刀還給我。」
裴泠泠以為沈瞳不會理她,誰知道他竟然點了點頭。
握住刀的沈瞳停下了腳步,他轉身朝著白毛野人的方向沖了過去。裴泠泠和黃曉玉都咬緊牙關,努力讓自己跟上劉二伯的速度。不一會兒,身後的溶洞就傳來了打鬥的聲音,還偶爾伴隨有白毛野人痛苦的嚎叫聲。
不知又跑了多久,裴泠泠有好幾次都以為她已經到了體力的極限,但竟然就這麼一路堅持了下來,前面終於出現了亮光。
劉二伯激動得大喊;「快了!馬上就能出去了!」
裴泠泠和黃曉玉心中都湧出了巨大的喜悅之情,他們幾個連滾帶爬地沖了過去。那處是一個死胡同,頭頂開了個方方正正的洞,像一口井,井口距離下面大概有四五米的樣子,這高度看得裴泠泠心中一陣發涼。
劉二伯率先拽著垂落在井壁上的枯藤爬了出去,他動作很矯捷,一看就是常年生活在山裡的人,這次他倒沒把他們扔下,轉而趴在井口鼓勵她們:「拽著藤蔓往上爬,我在上面拉你們!」
裴泠泠輕輕推了黃曉玉一把:「你先。」
黃曉玉也不是客氣的人,她咬牙拽住藤蔓,手腳並用地就開始往上爬,裴泠泠在下面盡量把她往上拖,雖然看起來很艱難,但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黃曉玉還是成功爬到了井口,被劉二伯拉了上去。
劉二伯和黃曉玉都趴在井口往下看。
「衣冷冷快!」黃曉玉看起來比裴泠泠還緊張。
裴泠泠深吸一口氣,拽住了藤蔓,剛一用力,肩膀就傳來了鑽心的疼,額頭也冒出了冷汗。她就知道會是這樣,剛剛她和劉二伯爭吵撞上岩壁的時候,不僅手背劃傷了,她的肩膀也被撞得軟組織挫傷,根本沒辦法使出太大的力氣。拉著藤蔓往上攀爬,這完全是靠手部力量。裴泠泠咬著牙,忍著疼痛,緩慢地往上移動著,好在還是能爬的,不至於一點兒力氣都用不了。
黃曉玉急了:「你倒是快點兒啊!別磨蹭!」
緊張加上疼痛,裴泠泠都沒力氣回黃曉玉的話了。
往上爬了一小截,黃曉玉突然尖叫起來:「啊啊啊!快啊!過來了!」
裴泠泠心中一驚,她迅速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沈瞳背對著他們從溶洞的黑暗裡慢慢地退出來,他全身緊繃,處於一種很明顯的戒備狀態,裴泠泠往回看這一眼的時候,沈瞳恰好也看了過來。
對視之下,裴泠泠又緊張又尷尬,她趕緊收回目光,儘力克服著肩膀的疼痛,用力向上爬去。
黃曉玉急得汗都下來了:「裴泠泠!快啊快啊!」
裴泠泠一邊用手拽著藤蔓,一邊用腳蹬著井壁,用盡全力地往上爬,可是肩膀的疼痛讓她的動作不自覺地有些滯泄,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爬到一半,衝鋒衣裡面的t恤都被汗水打濕了,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疼的。
就在這時,她只覺背後一股勁風襲來,嚇得她一縮,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腰就被人摟住了。沈瞳已經拽著一截藤蔓開始往上爬了。
他一手拽著藤蔓,一手摟著裴泠泠,也不知道是怎麼借力的,等裴泠泠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已經亮了,他們出來了。
黃曉玉看他們終於都出來了,只稍稍鬆了口氣又緊張起來:「那些東西不會爬出來吧。」
「它們出不來。」沈瞳的聲音雖然還是很冷淡,但氣息卻不太穩,甚至有些虛弱。
井口下面傳出了憤怒的嘶吼聲,卻因為地形的原因,顯得那聲音很遙遠,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如果不是趴在井口往下看,應該只會以為那聲音是肆虐的山風發出的嚎叫。
他們現在的位置正處於一座小山頭上,爬出來的地方是一口荒廢的井,天空陰雲密布,山風很大,吹得樹葉「嘩啦啦」的響,似乎馬上要下雨了。
他們終於出來了!
裴泠泠想問沈瞳是不是受傷了,剛一轉身就被他迎面抱住了。
裴泠泠:「?」
這是終於逃出來太激動了,需要擁抱一下慶祝?雖然她其實也挺激動的……
很快,裴泠泠就發現自己的手心裡被塞進了一個東西,她捏了捏,是那把小刀的刀柄,沈瞳還真把刀還給她了。
他不會真的以為她是小氣到連一把刀都斤斤計較吧?
裴泠泠下意識辯解了一句:「我不是非要你還刀的意思。」
沈瞳沒有回答,反倒是用力把她抱緊了,像是把全身的力量都壓了過來。
裴泠泠嚇了一跳:「你別壓著傷口了!」
而且……這抱法也太尷尬了吧!
這時候黃曉玉也看過來了,表情怪怪的,裴泠泠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一句,一邊的劉二伯突然開口了:「他暈過去了。」
裴泠泠:「啊?」
她這才發現,沈瞳還真不是在抱她,他的胳膊軟綿綿地垂著,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她的肩上。
「沈瞳。」裴泠泠有些艱難地扶住他,可是他還是什麼反應都沒有。
劉二伯主動請纓:「馬上要下雨了,我來背他吧,你們先到我家休息一下,等雨停了,我再帶你們去你們的親戚家。」
裴泠泠和黃曉玉雖然心裡有些抵觸劉二伯,但是現在的情況來看,除了這個提議,他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
她們手忙腳亂地把陷入昏迷的沈瞳扶上了劉二伯的背上。劉二伯背著沈瞳,開始帶路往他家裡走,裴泠泠和黃曉玉互相摻扶著跟在後面。
沈瞳昏迷,劉二伯後腦勺被砸傷,裴泠泠肩膀受傷,黃曉玉從井口往外爬的時候,不小心把腳給崴了,這會兒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估計明天腳腕就得腫。
自此,他們每個人都受了點兒傷,好在經歷了那麼危險的事情,沒有人有生命危險。
山路陡峭泥濘,其實不比溶洞裡面好走,只是沒那麼潮濕罷了,但心態放鬆之後,裴泠泠和黃曉玉都覺得輕鬆了不少。
走了一段,劉二伯開口向裴泠泠和黃曉玉道歉:「在溶洞裡面,老頭我對不住你們。」
黃曉玉瞄了一眼劉二伯的後腦勺,笑得尷尬:「劉二伯回去好好把頭包紮一下,別烙下病根了。」
裴泠泠其實想問問劉二伯被白毛野人抓走之後到底經歷了什麼,但想了想,她還是沒問,她怕刺激到劉二伯。
劉二伯帶著他們往山坡下走,沒走幾步,天就徹底陰沉下來,像是瞬間掉進了黃昏里,四周是連綿起伏的山,近處的山聳立在眼前,在陰沉的天色里,茂密的綠濃成黑色,像重疊的鬼影,遠處的山隱在山霧中,看不清輪廓,狂亂的山風好似從山谷深處吹過來的,帶著令人膽寒的山泣聲。
這自然浩瀚到壯麗,奇詭間讓人心生敬畏。
劉二伯加快了步伐,但雨水還是在幾個呼吸之後砸了下來。
雨點很大,密集地砸在山谷里,帶著回聲,轟然而至,彷彿從山谷間,正有什麼可怕的野獸要奔騰而出,肆虐人間。
裴泠泠本來還想掏出雨傘的,但是等雨真正下來的時候,她發現就算打傘也根本不會有用,這雨實在是太大了,大到連視線都模糊了。
真的好像在天上開了個洞往下倒水,雨砸在身上甚至帶著絲絲的麻疼。
裴泠泠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了沈瞳腦袋上,他受傷那麼重,別被雨淋了之後發燒了,她估摸劉家寨也不一定有醫療水平過關的衛生所。
等裴泠泠和黃曉玉跟著劉二伯來到劉家寨的時候,全身都已經被雨水打透了。劉家寨並不是如裴泠泠所想像電視上的村莊一樣,在村口立個牌子,寫著劉家寨。
沒有牌子,甚至不知道怎麼判斷劉家寨的界限,這裡全是山,每戶人家之間距離得並不近,高一處低一塊,磚砌起來的小樓零散地藏在山裡,可以遙遙相望,但真要走起來,就不近了,這些房屋有的是二層小樓,有的是三層,樓外帶著個小院子,院子外是一塊塊分散開來的田地,田裡不知道種著什麼,已經被收割了,剩下的枝幹被雨水砸得歪歪斜斜地倒在地里。
裴泠泠和黃曉玉跟著劉二伯衝進了一座三層小樓。進門就是一間陰暗的堂屋,物子里堆著不少植物,似乎是收割回來的東西,裴泠泠都叫不出名字來,屋裡沒開燈,有一股悶久了的潮濕味。
堂屋的正中供奉著一尊神像,裴泠泠認不出來這是什麼神像,可能是當地信仰的土地神。
堂屋角落是向上的樓梯,劉二伯一進屋就沖著樓上喊了一聲,不一會兒,就有一位年紀和劉二伯看著差不多的婆婆從樓上下來了,看到劉二伯之後,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你怎麼回來了?」婆婆年紀不小,但是從體型來看,精瘦有力,應該是常年干農活的。
堂屋的右手邊有一間小房間,劉二伯背著沈瞳進去了,扶著他坐到了卧室里的沙發上,然後對婆婆說:「一會兒再跟你細說,你快去熬點薑湯,在樓上騰兩間屋子出來,家裡有客人。」
婆婆點點頭,應下來了,堂屋的左邊是廚房和廁所,她走了進去。
外面的雨還嘩啦啦地下著,劉二伯招呼黃曉玉和裴泠泠:「我去準備點兒熱水,你們先把身上的濕衣服給換下來吧。」
……
那位婆婆是劉二伯的老婆,姓李,他們的兒子常年在外面打工,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會回家。這裡的生活不太方便,要想用熱水洗澡都得自己燒。
黃曉玉累得不行了,她讓裴泠泠先去洗澡,自己坐著休息。洗澡的時候,裴泠泠才發現自己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磕了不少傷出來,被熱水一衝,疼得她直吸氣。這裡沒有淋浴,洗澡水在一個盆里,要用瓢舀出來。
最讓裴泠泠絕望的是,廁所竟然是和豬圈在一起的,臭氣熏天,所以洗浴是在院子里,很不方便,她隨便糊弄了幾下,就算是洗完了。
裴泠泠穿好衣服走出廁所的時候,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出來就看見劉二伯坐在堂屋裡,李婆婆正在給他包紮頭上的傷,一邊包紮一邊抱怨:「這是摔到哪去了,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裴泠泠聽著一陣心虛。
聽李婆婆的意思,劉二伯應該沒把在溶洞里發生的事情告訴她。
劉二伯看裴泠泠出來了,指著樓上說:「你朋友和那個小夥子都在樓上。」
裴泠泠尷尬地點了點頭,向樓上走去。
這棟小樓一共三層,李婆婆給他們騰出的房間在三樓,一間裴泠泠和黃曉玉住,一間沈瞳住。
床上鋪著陳舊的被褥,有一股發霉的潮濕味,讓人聞著不太舒服。
黃曉玉看見裴泠泠走進了屋子,也拿起換洗的衣服準備去洗澡,然後指著隔壁的房間說:「沈瞳在裡面,劉二伯拿了點兒葯和紗布過來,你看看你給他包紮一下?」
「我給他包紮?」裴泠泠眼睛都要瞪出來了:「這兒沒有醫院嗎?」
「我剛剛也問劉二伯了,他說沒有,搞不好沈瞳過會兒會發燒,咱們還得盯著點兒,現在劉家寨不好出去,真發燒了,也只能吃消炎藥壓一壓。」
「我去洗澡了,剩下的靠你了。」黃曉玉抓起衣服,一瘸一拐逃也似地往樓下走。
裴泠泠:「……」
她深吸了一口氣,一咬牙推開了沈瞳屋子的門。
此時的沈瞳正躺在床上,衣服還是濕的,沒換下來,把他搬上來的人很不走心,只在他身下墊了張塑料膜,防止被褥被水打濕,剩下的都沒管了。
卧室不算大,就一張床和一張小桌子,桌子所在的牆上開了張窗,窗框上沾滿了灰,向外望去,能看見隱匿在霧氣中的群山,雨水嘩嘩地打在窗戶上,發出清脆而密集的叩擊聲。
桌子上擺著紗布和紅藥水。
裴泠泠頭都大了,她看起來像是會給人包紮傷口、會照顧病人的樣子嗎?
她拖出手機想在網上查查怎麼包紮傷口,誰知道這裡同樣沒有信號,根本連不上網。
裴泠泠:「……」
裴泠泠有些焦慮地抓起了紅藥水,她決定先看看沈瞳的傷在哪,然後把紅藥水倒上去,如果已經不流血了,就不用紗布包紮了,她還記得生物書里寫的,傷口捂得太嚴實了,會滋生厭氧菌,反倒對傷口不好,保持傷口的清爽乾燥,才更有好處。
這樣想著,作為一個理論主義者的裴泠泠已經伸出顫巍巍的手拉開了沈瞳外套的拉鏈,她怕碰到他的傷口,動作慢吞吞的,好不容易拉鏈拉開了,她脖子上都冒汗了。裴泠泠把還有些濕的頭髮掖在了耳後,小心翼翼地把沈瞳的外套扒開。他裡面穿著深色的t恤,顏色太深了,甚至看不住來上面粘著血跡。
看到這一幕,裴泠泠又開始緊張,她記得以前就聽說過,好像是說受傷之後,衣服黏在傷口上,如果把衣服強行拉扯開,會造成二次傷害。
裴泠泠盯著沈瞳衣服看了一會兒,這才從旁邊抓起自己那把小刀,拔了出來,然後小心翼翼地開始裁剪沈瞳的衣服。
她一小截一小截地把他的衣服裁下來,裁著裁著,她的神情越來越古怪。終於,她放下了小刀,盯著沈瞳看了半天,這才直接上手把他的衣服掀開了。
入目的肌膚非常光潔,沒有一絲傷痕。
裴泠泠的表情徹底破裂了,她乾脆上手把沈瞳的衣服徹底脫下來了。
沒有,什麼都沒有,一絲傷痕都沒有。
什麼情況,如果沒有傷,他的血又是從哪來的?他又為什麼會昏迷?
難道是……易容?類似於在身上貼了人皮那種?
裴泠泠胡亂地用手在他身上檢查,愣是沒發現什麼問題。
裴泠泠的認知都快崩壞了,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前胸後背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傷痕,除了體溫偏低以外,找不出任何的異常來。
難不成是為了博取同情心才故意裝出一副血流如注受重傷的樣子?可是如果是裝的,他又怎麼會昏迷?而且,他是他們裡面最厲害的,就算博取到了同情心,又能有什麼用?到最後還不是得靠他。
難道……那些血,是受了內傷?從嘴裡流出來的?
要是內臟受傷了,人不早死了,還能撐這麼久,還和白毛野人大戰?
而且,最讓裴泠泠驚訝的是,沈瞳身上,連一塊青紫的痕迹都沒有,她在溶洞里爬上爬下,身上都被磕傷了好幾塊,沈瞳再厲害,也應該不可能避開這種傷才對。
裴泠泠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抓起沈瞳的左手,讓他展開手掌,果然,在他的手掌上有一道很深的刀口,刀口有好幾道,一道比一道深,血肉模糊,現在還往外滲著血,看著就疼。
裴泠泠突然想起,之前沈瞳摟著她從井口出來的時候,是用右手摟著她,用左手抓著藤蔓借力的。
裴泠泠覺得自己的手心都麻了一下,這得多疼啊。
她擰開了紅藥水的瓶子,小心翼翼地往沈瞳掌心的傷口上倒,因為不太熟練,她手一抖,紅藥水「嘩」地淋了上去,又淅淅瀝瀝地淌了下來。
「哎哎,不好意思。」裴泠泠有些尷尬,但想到反正沈瞳這會兒還昏迷著呢,問題不大。
她把沈瞳受傷的手輕輕放在他旁邊,讓他手心攤開向上,把傷口晾著。
接下來,要把他身上的濕衣服給脫下來。
裴泠泠覺得,這事應該找劉二伯來,但仔細想想,要是找劉二伯來了,豈不是會被劉二伯發現沈瞳身上的異常,裴泠泠直覺,那樣會造成不太好的後果。
但是,但是……
「我才十八歲,還沒男朋友呢,你讓我給你脫衣服,這叫什麼事兒啊?被黃曉玉知道了她得笑死我!」
裴泠泠盯著沈瞳看了半天,他此時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得厲害,雖然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但看得出來確實狀態很差。
裴泠泠:「……」
「算了算了,我最多幫你把褲子脫下來。」
裴泠泠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用最快的速度把沈瞳的濕衣服都給扒下來扔在了地上,然後扯過被「呼」地蓋在了他身上。
「我什麼都沒看見。」裴泠泠一邊說著,一邊轉過了身,她發現自己的臉還是可恥的紅了。
「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沒發生,」裴泠泠徒勞地自我催眠著:「就當是你突然醒了自己脫的衣服,跟我什麼關係都沒有……」
裴泠泠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迅速推開房門走出去,迎面就碰上了洗完澡正一瘸一拐往樓上走的黃曉玉。
「衣冷冷,你臉怎麼這麼紅?」